【常时/常樾】凡人歌 7-8

7
国庆假期后的认知实习定在Q市的景区。
系里联系好了住宿,包了两辆大巴,把两个班的学生,带队老师,和辅导员一起打包送进了深山老林。
常剑雄假期跟杨路一场酒喝的有点过,头疼了好几天。
他在车上阖着眼休息,时樾坐在一边带着耳机看视频,看的挺开心。
常剑雄扫了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角标,那是个住宅改造的综艺节目。
他烦躁的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他明白时樾只想跟他相安无事的过日子,但是他某部分情商先天就没及过格,实在不知道该拿这些断骨连筋的往事怎么办。

二年级的学生头一次集体出来写生,非常亢奋。他们这一级的辅导员姓吴,年过五十,带学生总有种隔辈疼的琐碎感,在车上就抓着班长念了好几遍注意事项。
刚开始很多人还在聊天吃零食,等车开上高速,大多数人都过了兴奋劲,车厢里慢慢安静下来。
常剑雄和时樾坐在最前面一排,身后隔一排才有人,常剑雄把座椅稍微往后放了放,很快睡着了。
他这几天没怎么睡好,偏偏在车上睡的沉,等被吵醒了才发现车已经停了,身上搭了件外套,头顶的空调开关也关了。
时樾已经下了车,在外面指挥学生分组住宿,班里的男生很自觉的从车里往外拿行李箱。

吴老师本来想过来喊他,见他睁眼,问:“常老师醒了?头还疼吗?你们班班长给你买药去了。”
话音刚落林森蹭蹭蹭的跑上来,给了他一板布洛芬:“常老师快出来透透气吧,外面空气可好了。”
常剑雄有些蒙圈的道了谢,把座椅调回去,跟着他俩下车,一边走一边问林森:“这衣服谁的?”
林森连忙接过去:“我的我的,哎哟,开光了,期末肯定不挂科。”

落脚的地方在景区半山腰,两层小楼带一个错层的院子,很有农家乐的氛围。
两个班的学生各分了几组白天出去写生,晚上吃过饭交作业,常剑雄和时樾在院子里支了桌子直接批改。
这个学期开学将将两个月不到,速写课上了没几节,大多数写生画的十分意识流,抽象派与幼稚园齐飞,钢笔画共铅笔素描一色。
两个人被围着画图示范,从草屋断墙画到花草配景。
时樾从本科就喜欢手绘多过电脑制图,多年的习惯一直没丢,常剑雄则是教了几年课,不得不又把基本功捡了起来。
一群崽儿仿佛分了刀剑两派,老鹰捉小鸡一样分了两堆,掐架似的互相吹。
一堆说时老师的抖线画的多漂亮,潇洒自如。
另一堆说常老师的直线多有力度,钢挺有张力。
时樾和常剑雄默默抬头碰了个眼神,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关爱智障的神情。
老师能怎么办呢,摊上这么一群学生,老师也很绝望啊。

周葵没加入这场混战,她在时樾边上看了半天,问能不能给画个山。
时樾笔一顿,笑:“你把我问着了,这个我真不会。”
他敲了敲桌面:“来,让你们常老师给画,你们常老师是正经学过画画的。”
时樾一句话镇住全场,一排目光齐刷刷盯在常剑雄身上,摆明了盯出两个字:不信。
常剑雄看了时樾一眼,把周葵手里的本子接过来。
他学过素描和国画,前者勉强能辨出个黑白灰关系,后者学的一塌糊涂,本科的时候年年美术课成绩比不过时俊青一个没美术功底的。
林森牙疼似的抽口气,半晌才问:“真的假的?”
“真的。”常剑雄换了支美工笔,运笔走势跟刚刚画钢笔画不同,明显是写意的画法。
他一边勾线一边说:“后来老师就建议我别浪费时间了,还是学工科吧。”
一群学生愣了一下,笑成一团,常剑雄自己也笑了:“我一折中,就去学建筑了。”

评完图一群学生闹哄哄的散了,常剑雄和时樾搁了笔各回房间洗澡。
常剑雄冲完澡开了笔记本回了几封邮件,他手上还有个私活,白天还画了会儿图,晚上突然就不想干了。
山里温差偏大,中午太阳还烤的人快化了,晚上就凉飕飕的像入了秋。
他披着外套从屋里出来,时樾和周葵林森正凑了一桌打斗地主。
林森听见声音回头一看是他,眼都绿了。
常老师一上牌桌就是游戏黑洞这事儿全建工系从老师到学生人人皆知,他不喜欢算牌,手里的牌能打就出打不了就过,换台电脑估计也就这么出牌了。
林森和周葵一晚上被时樾炸的怀疑人生,当即把常剑雄挟持过来摁在了时樾对面,加了幅牌四个人打升级。
林森拜佛一样看着常剑雄念:“常老师,我们能不能赢全看你了。”
时樾正拿着两幅扑克洗牌,修长的手指切牌切的人眼花缭乱,简直就是在炫技。
他把牌往桌子上一拍,似笑非笑的说:“以为派卧底来就能赢啊?输了别哭啊。”
气焰嚣张的不能忍。
常剑雄低着头笑了笑。
周葵和林森有点犹疑,但又不信这个邪,这三对一的局面还能控场?他们时老师还能神了不成?
周葵伸手抓牌,牌局开始。
时樾先亮牌,跟常剑雄抓分。
两个小崽子很快就发现,他们时老师可能真的神了,牌运顺的仿佛开了挂。
所有记分牌雁过留声,撸串一样一张不放。
但这回问题不出在时樾身上,出在常剑雄身上。
常剑雄的确不会打牌,然而这不代表他不会给人顺牌。
此等不爱棋牌游戏人士,根本没有输赢的自觉,手里一把牌不论好坏,权当给时樾喂牌。
周葵和林森本以为送过去一个卧底,没想到接着就是出反间计。
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输的三观崩塌,只想跪下喊爸爸。
时樾见好就收,玩了几局就收了牌。
他掏手机看了眼时间:“看你俩输了一晚上忒可怜,跟老师吃宵夜去。”
他们住的小院外面有个烧烤摊,周葵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那边啤酒不好喝。”
说完又反应过来说漏了嘴,努力抢救了一下:“我听别人说的。”
时樾假装什么都没听出来,揽着林森往外走:“那你领着常老师去找好喝的买,我们先去买烤串了。”

8
山中无历日,悠闲的日子过了快一个周,常剑雄一套方案还没出完。
回校前一天按计划统一组织学生进景区爬山,吴老师领着两个班长点了人头去买票,时樾和常剑雄顶着太阳耳提面命自己班的学生晚饭前务必回来。
等吴老师在入口剪了票,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山。

Q市山脉主峰海拔近千米,爬起来挺费劲。

进来的时候还凑成一团的人很快拉成一条断断续续的虚线,散在上山的路上。
常剑雄和时樾卷了衬衫袖子在最前面领路。
两个班的班长和课代表算是耐力稍好的,一直不远不近跟在时樾和常剑雄后边。
两个班长凑在一起讲小话悄悄说:“时老师和常老师体力真好,简直是废宅圈的异类。”
两个课代表也凑在一起讲小话悄悄说:“时老师和常老师肌肉线条真漂亮,你看他手臂,哇晕厥。”
话毕两个课代表看了一眼两个班长:呵,愚蠢的男人。
两个班长则看了一眼两个课代表:呵,花痴的女人。
时樾和常剑雄假装没听见身后叽叽咕咕的声音,闷头往上走。
他们俩一向喜欢较劲,这还是第一次没有胜负欲的单纯的给别人带路。
学生不在身边也没有什么话好讲,常剑雄几次想起头聊天又闭了嘴,这景况太容易勾起关于过去的记忆,他总不能一边走一边跟时樾开教学研讨会。
时樾倒是边走边跟他讨论了一下下个课设的进度日程,顺便敲定了最后交图的时间。
当真是开了个教研会。

翻过了山头下山的路就顺了,没有人工堆叠的石板台阶,想怎么走怎么走。
时樾和常剑雄被几个学生拉着在山顶拍了几张合照,下山的时候还遇见几个跑到他们前头正蹲在山泉边玩水的学生。
Q市水系发达,山上四处小溪横流。
常剑雄感慨了一句这水真清。
时樾想撩水,还没蹲下又起来了,随口附和了一句,是啊,5A级风景区呢。

两个人刚过正午就下了山,匆匆填了几口饭去睡午觉。
时樾一觉睡到日头西斜,腰酸腿疼的爬起来,准备吃了晚饭收拾收拾东西。
周葵着急忙慌跑来找他,说他们班还有三个人没回来,手机也打不通,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时樾的老师当了不到两个月,完全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还没听完就冒了一身冷汗,Q市景区的山虽然不是什么原始森林,但是山路蜿蜒了几十公里路,断崖水潭都不缺,真有万一那就是要命的事儿。
他当即去跟景区的门卫沟通了几句,进山找人。
常剑雄看了眼天色,跟林森借了块充电宝,紧跟着时樾一起上了山。
两个人顺着白天的路线一路找到半山腰,既没见到人也没发现断崖边有什么刮蹭的痕迹。
天刚擦黑常剑雄就拿手机开了手电筒,时樾站在一边歇了口气,常剑雄拍了拍他的手:“别着急。”
他想了想,又说:“不一定在山上,我前年也跟着来过一次,这片好玩的地方多,可能是下了山跑到别的地方玩去了。”
常剑雄毕竟多带了三年学生,对熊孩子这一物种认识比较到位。
时樾点了点头,但山还是得爬,总要找过才放心。
这头他刚冷静下来,那边周葵就给他打电话说人回来了。
时樾开了免提,跟常剑雄一边往回走一边听周葵说那三个小兔崽子下了山觉得无聊跑去山下边的樱桃园摘樱桃去了,白天手机拍照拍多了,没电关机了。

时樾非常无言以对。
他在国外待了七年,早就习惯了言行有序的生活,况且都是二十多的成年人了,这种任性草率不负责任的举动几乎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时樾跟常剑雄从山上下来,三个学生正坐立不安的在门口的石桌前坐立不安的等他们。
常剑雄拉了时樾一把,抢在他前面开口:“没事就好,下次记得借手机也得打电话说一声。”
三个人应着,又唯唯诺诺的去跟时樾道歉。
“算了,”时樾被常剑雄一打岔,本来想说什么也忘了,当下摆了摆手打发几个人回去,“收拾东西早点休息吧,明天要坐车。”

时樾站在树下吹风,常剑雄递了根烟给他,用手拢着打火机打火。
时樾叼了烟偏头就着他的火点了烟。
常剑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找我?”
时樾匪夷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找你干什么?”
常剑雄一愣。
“别的就别说了,”时樾烦躁的一挥手,打断了后面的话,“我说过了,我看不上。”

时樾手上架着烟揉了揉眉心。
他平静的情绪刚被焦虑冲开了一道口子,但是他刚刚意识到,他的烦躁绝不仅仅来源于此。
他打定主意要了结以前的事情随心所欲的过日子,常剑雄大部分时间也还算配合,但是他们终究不是陌生人。

他跟常剑雄在物是人非的境地里依旧保持着某种微妙的默契,那是多年朝夕相处养成的东西。
他们曾经用一整个年少时光把彼此的脾气秉性磨合成了跟对方严丝合缝契合起来的模样,它仿佛强横的刻在了神经元上,重组了反射系统。
时隔七年,依旧奏效。
这种默契注定不存在于新友,它只属于故人。

他们之间裹着被时间和旧情混杂了的亏欠,敌人不像敌人,朋友不是朋友。
敌意也走了型,像卡在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无法安装完毕的进度条。

等待没有尽头,退出又不甘心。

常剑雄被他打断了话题,也就不再做声。
其实他原本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他在时樾失常的火气里迟钝又敏感的察觉到,那人周全得体的外壳似乎裂了一条缝。
但是他不确定缝隙下是尚可挽回,还是万丈深渊。
时樾于他而言是失而复得。
是于心有愧。
是遍寻多年不得突然重逢后近乎不知所措的近乡情怯。
他在这条缝隙前踯躅,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前一探究竟。

时樾捻灭了烟才反应过来自己抽的烟还是常剑雄的。
他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的把烟头扔进了垃圾箱。
最后头也没回的回了屋,硬邦邦的扔下一句早点睡。
———tbc———

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好奇常老师为什么不会打牌但是会给时老师顺牌。
因为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寝室无聊的时候也是会打牌的。
有些小习惯是改不掉的。

ps:他们学建筑真的会开美术课,素描速写水彩水粉都会学一学。

pps:常老师和时老师都没烟瘾,那就是个偶尔的情绪镇静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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